三個人回了河中村，今天在縣城裏發生的一切被他們默契地拋在腦後，一切又回到了往常。喝臘八粥，蒸包子，沈優一開心，偷偷往菜包子餡裏拌了二兩豬肉，惹得劉姨好一陣心疼。沈優耍賴，理直氣壯地說是給江河吃的，劉姨立刻什麽話都不說了，又往餡裏拌了二兩肉。

一家五口人歡歡喜喜地度過了臘八節，江河重新返回了季家，沈優還有劉姨也開始為準備年貨忙活起來。因為時間不多，她給孫靈布置了許多作業，又得瞞著劉姨，只謊稱孫靈畫繡樣賺錢養家，她來幫劉姨準備年貨，倒讓劉姨有些瞧不懂了。

“常說你機靈，怎麽這會兒犯傻了？俗話說貓捉老鼠狗看門，她的繡樣畫的不如你，你的家務活也做不過她，怎麽這樣安排？還是讓靈兒來幫我吧。”

沈優也知道她的家務活做不過孫靈，這樣安排十分奇怪，可是沒辦法明說，只好對著劉姨撒嬌耍賴：“怎麽啦，我就想幫著劉姨幹活，您還不樂意啦？不知道的還以為靈兒是您親閨女呢。”

“你這臭丫頭，行了行了，你想忙就忙吧，別給我幫倒忙就好。”劉姨看她這副樣子只好妥協，嘴裏罵她幾句無賴，心裏卻還是開心的。

過年了，包子是一定要蒸夠的，然後送給各家各戶，這是河中村的傳統。

河中村是個雜姓村，幾十年前大安朝趕上了百年不遇的災害，東邊水患，西邊旱災，熬過夏天的荒，又迎來了冬天的大雪，總之那一年是個多事之年。

可唯獨田中郡下的幾個縣城沒災沒害，人人都說這裏是上天保佑的福地。一時間，中原各地的難民都湧入了青陽縣以及周邊縣城。

河中村原先的老住戶以“朱”姓和“曹”姓為主，災民湧入時，朱姓與曹姓的主事人響應縣令的號召，安撫流民，把家中多餘的糧食拿出來賑災。要知道當時可是冬天，冬天的糧食珍貴值錢，能在冬天接納、安撫流民，可見心地之善了。

災害過後，大部分人回了老家，還有些家毀人亡的可憐人留了下來，常住河中村。聽說大安朝的戶籍制度之所以如此完善，就是那次災害過後，為了統計這些流民的生死以及去向。

當時的青陽縣令還因為安撫流民得當，表現突出，連升三級做了州府。也是自那之後，河中村就留下了傳統，每年過年都要把家裏的糧食拿出來分享，互贈饅頭、包子。原先劉家沒錢，每到過年都拿不出東西，只能靠人接濟，不過今年有了沈優，她賺了許多錢，買了不少糧食，可得多蒸些包子，挨家挨戶送，也算報了前幾年的恩了。

劉姨是外地嫁過來的，沒什麽親人，江河父親又是家中唯一的男孩，他去世之後，那些姑嫂看劉家落魄，大多沒了來往，這倒省了許多三姑六婆的麻煩了。

包子整整蒸了三大屜，王叔、朱永叔還有周四哥，包括豬肉鋪的曹二哥，都是平日裏對劉家照顧頗多的，沈優這一數才發現大家平日裏對她們真的很好。

她把這話同劉姨說起，劉姨卻是冷哼了兩聲，滿面鄙夷：“你就知道記著別人的好，怎麽不說這些人都是你和季家扯上關系之後，才和咱們熟絡起來的？往年可沒見他們這麽熱心。”

劉姨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了，她平日裏雖然沒說，但把這一切都放在了心裏，這些年她和江河孤兒寡母，那些人情冷暖真是見得太多了。這些沈優如何不知，只是人家也沒有什麽壞心思，送點米、送點菜，聯絡一下感情，以防以後出事能有個後路，平日裏也沒圖劉家什麽。這世上，哪有那麽多人會雪中送炭，能夠錦上添花已經不易了。

她抿嘴笑笑，不再提起這個話題，徒惹劉姨生氣。沈優把包子分好裝進籃子裏：“劉姨，我把這包子給朱永叔送去啦。”

“嗯，去吧，外面風大，套件衣服再出去。”

“好！”應了聲劉姨，沈優挎了籃子出門，天冷風大，她找了件棉衣蓋在上面。剛走兩步，就看見朱二虎也出了門，沈優看見他心情就不好，刻意避開繞了道，走的小路。

誰知走了一陣，又在路上遇見了，這才發現朱二虎也是要去朱永叔家的。可不是再怎麽走都得遇上麽。

朱二虎盯著沈優看了半天，戲謔笑道：“原來咱們要去同一家啊，剛剛看你出門走了別的路，還以為是要去哪裏呢，沒想到你這麽無聊，連同一條路都不跟我走了？”

沈優翻了個白眼，不願搭理他，挎著籃子就往前走。

他忙快步追上來：“你怎麽走的那麽快？我也是要走這條路的，你怎麽不換路走了？你剛剛不會是從三叔公家後面繞過來的吧？”他哈哈笑道。

三叔公住的是老宅，後面的地不好，雪化了之後路上積水多，他家後面更是重災區，為了避開朱二虎她只能從那片積水地走，這裏的鞋子都是棉布做的，不防水，到現在她的鞋子還是濕的。

“哎，你腳冷不冷？要不要我背你？我問你呢。說句話呀！”他緊緊跟在沈優後面嘰嘰喳喳，說著，竟伸手要搶沈優手裏的籃子。

“朱二虎！你想幹嘛！”沈優忍無可忍停下腳步，瞪著他。

“我怎麽啦！這天這麽冷，你鞋子濕了，沒一會兒就得凍上。”他指著沈優裙襖裏的鞋。

沈優拍開他的手，後退了兩步，但他說得其實沒錯，她的腳現在的確快沒有知覺了。不過就算沒有知覺，她也不需要朱二虎的幫忙。

“朱二虎，你離我遠點聽見沒有！不要壞我名聲！”沈優哼了一聲。

“壞你名聲？我哪裏壞你名聲了。那天山上的事情我說出去了嗎？你自己說的要等我，我都沒有跟別人說。”他扭過臉哼哼，一副自己很乖，很厲害的樣子。

沈優看他這副賤兮兮的樣子，真想揍他！況且他明明就跟江河說了！還好江河聽了她的解釋，沒放在心上，不然被劉姨知道了，她恐怕得流落街頭！想到此，愈發覺得一個白眼不夠表達自己內心的憤怒，順便又做了個想吐的表情送給他！

誰知朱二虎不以為恥，反以為榮，竟笑話起她樣子搞笑了。笑了一陣，朱二虎突然一把搶過她的籃子，把沈優扛在背上就往朱永叔家裏跑。

沈優沒防備，嚇了一跳，尖叫出聲：“朱二虎，混蛋！你放我下來！”

朱二虎果然停下腳步：“你再叫啊，現在路上人不多，你接著叫把村裏人都叫出來，看看我背你的樣子！”

沈優立刻噤聲，朱二虎又跑起來，她只好從厚棉襖中，找到他沒穿衣服的脖子，“安靜”地掐著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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